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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部分）

燕市花冠病毒死亡人數超過一百，
抗疫指揮部公開發佈資訊為二十五人

二○○八年九月二日，比利時布魯塞爾，議員頭戴安全帽出席歐洲議會特別會議，原因是害怕天花板墜落，砸到自己頭上。因為在這一年的八月十三日，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件，天花板從房頂劈頭而下。

二○○九年十月十七日，印度洋島國馬爾地夫的全體內閣成員——包括總統，都佩戴著潛水設備，潛入印度洋水下，召開「水下內閣會議」，並在水下簽署倡議書，以凸顯全球變暖對這個島國的威脅。其中象徵性的涵義是——如果各國不採取行動應對氣候變化，冰川消失，海平面上漲，馬爾地夫將被淹沒，成為水面下的國家。

二○○九年十二月四日，二十四名尼泊爾內閣成員，出席了在世界最高峰聖母峰海拔五二四二公尺的一處營地上召開的會議。毫無疑問，這是世界上最高的一次內閣會議。內閣成員們搭乘直升機抵達開會地點，身著防風防寒服裝，攜帶氧氣面罩開會，旨在呼籲全球關注氣候變化對喜馬拉雅山脈的影響。

二○一Ｘ年三月三日，中國燕市召開市長緊急辦公會議，所有與會者頭戴特製防疫頭盔，聽取抗疫指揮部總指揮袁再春的彙報。可怕的瘟疫已在燕市流行擴散，袁再春來自抗疫第一線，很可能攜帶一種莫名病毒。為了保證燕市指揮機構 的絕對安全，必須嚴加防範，故與會者必須佩戴頭盔。

市長陳宇雄說：「今天要討論的事情，關係重大。強調一下要高度保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傳子女。對所有媒體封鎖消息，確保萬無一失。」

頭盔們都點了一下。頭盔下的面容掩藏在面罩之後，深不可測。面罩發出橡膠般的濃烈苦味，讓人窒息。抗疫指揮部總指揮袁再春，一位醫生出身的老專家， 本市主管教科文衛的副市長，沙啞著嗓子開始彙報。

一種來歷不明的病原體強烈襲擊燕市，初步命名為花冠病毒。主要症狀是發燒、咳嗽、血痰、腹瀉、全身各系統崩潰。罹患人數達數千人，死亡病例累計已數百。

做為燕市的領導機構，這些情況大家都瞭解。今天召開緊急會議，有什麼新情況？

「三月二日二十四小時內的死亡人數突破了三位數，達到一百零一人。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如何向人民群眾報告？」袁再春問。做為抗疫總指揮，他每天要向媒體通報情況，死亡人數是人們最關心的數字。

在這之前，基本上都是如實報告的。公眾要求透明，各種資訊都要求在第一時間發佈，燕市各方面基本保持穩定。

陳宇雄說：「大家的意見？都表態，不許棄權。」過半的人表示應該如實披露情況，較少一半的人表示須要對死亡數字做技術性處理。

陳宇雄說：「講清楚一點，什麼叫技術性處理？」大家都不吭聲。袁再春說：「就是瞞報，縮小死亡數目。」他是這一派的積極宣導者。

陳宇雄說：「講你的道理。」身穿白色醫生工作服的袁再春說：「我們現在沒有針對花冠病毒的特效藥物，靠的是意志和信心。以現有的經驗，康復比例較高的人，多屬於少根筋的性格，不知道花冠病毒的厲害，一味盲目樂觀。那些所知較多，對此症憂心忡忡的人，病死率甚高。所以，在現階段，老百姓沒必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不知道病死率，罹病後生還的可能性還大一些。我不是隱瞞，也無需隱瞞。我行醫一生，知道如何對病人和他們的家屬講話是最好的。也許我說過世界上最多的謊話，但問心無愧。死亡人數在三月一日，還只有三十五人，僅僅一天之中，以幾乎三倍的數目飆升，這就到了瘟疫劇烈蔓延的轉折點。醫院裡報病危的重症感染者俯拾皆是，死亡勢不可擋。今後死於花冠病毒的數字每日必將破百。若如實發佈，一定會給一般民眾心理造成極大衝擊，恐慌悲觀情緒蔓延。到那個時候，我們面臨的，就不僅僅是自然界的花冠病毒，還有人心的花冠病毒。燕市或許全盤崩潰。」

蒼老的聲音從防疫面罩裡發出來，冷峻古怪。與會者面面相覷。隔著面罩，看不到彼此的微細表情，但心知肚明。陳宇雄說：「你的意思是：既然在某些問題上我們無能為力，不如乾脆舉重若輕地化解掉，讓我們把力量放在我們可能有所作為的地方。」